《调香师日记》作者[法] 让-克罗德·艾列纳(Jean Claude Ellena)
《世界报》
我是《世界报》的订户。我跟家人居住的斯佩拉塞代镇( Speracedes )有将近一千个选民,除了我,至少还有另外两家也是订户。我会得知此事,是因为邮差已经送错两次,刚好给我和他攀谈的机会,得知他的送信班次。
画家苏拉热因为蓬皮杜中心为他举办了盛大回顾展,而登上十月十六日(星期五)的《世界报》头条。苏拉热在访谈中,谈及那些力求表达情绪,并赋予画作
意义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画家时,十分不解。“意义又不是永恒不变的,它可以在形成之后瓦解...”他的看法如此。他也琢磨时间,一个不可解释的事实
是:数百年前的古老作品依旧能打动人心,而这作品早已无法传达创作者在其所处时空之下的意图了。
我记得一次类似的经验,和意义有关,而非时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又回到中国,当时受雇的公司想找合伙人,派我来考察一家香水工厂的制作能力。说是要找合伙人,准确地说是想成立“合资公司”。这个词蛮有兴味,因为我离开法国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到这个我深感兴趣、让我惊叹连连、又对它的认识只限于旅游指南介绍的国家探险。二十六年后,中国仍令我如痴如醉。当时的上海充满了异国情调,数百万辆黑色自行车沿着种满梧桐树的大道行驶,漫天彻地净是融合了刺耳蝉鸣的刺耳铃声。只有官员才以轿车代步,清一色黑车,车窗上都贴了遮阳膜。
工业部派给我们的公寓陈设朴素,家具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地板上铺了厚的丝织地毯,花色鲜艳。墙上张挂着裱補素简的书画,其中一幅特别虏获我。让我感动到热泪盈涌。我看不懂那些符号,自然无法明白其意,但那墨黑色雄浑和遒劲的笔画、连绵回绕的字形及散发出来的律动感,令我倾倒。这个印象至今在我心中鲜活着。那运笔的手有若直觉反射,舞动自如,恍若肉体与精神延伸,随着年深日久,我相信自己当时的感触即受此启发。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彻底摆脱意义,说不定我根本无意如此,如果“抽象”意味着将自己从符号中绝对解脱的意愿,不过我还是喜欢抽象画,说什么也不崇拜现
实。相较于现实,我愈发喜爱想象世界、幻觉、错觉,我指的是充满趣味的“创意”,而非“作假”。多年来,我定期更新嗅觉笔记,那是孤单寂静的经验结品,载满气味的摘要,里头并列的两至五个成分,都是为了创造能随我搭配的气味幻象。我就这样把日常与环境中的气味精简成成分。大自然纷繁庞杂,一朵玫瑰花的香气有五百个分子,比巧克力的味道多,又比蒜头的少。借由这个游戏,我脱离惯常的表现法,建立起一个气味的语义形式,以便把这些词义结合起来,形成会受到认同或被人接纳。
以下是我的“迷魂阵”范例:
紫丁香
苯乙醇
胡椒醛
吲哚
丁香花苞精油
复杂的气味,构成香水。我很清楚,我无法保证自己给气味“构建内涵的做法苯乙醇和胡椒醛就足以制造出季节初始的白丁香气味。盛开中的丁香需要吲哚,紫丁香需要微量的丁香花苞。
或者更简单的做法是,从柑橘精油开始:
苦橙 血橙
柑橘 甜橙精油
乙基麦芽酚
吲哚 乙基麦芽酚